1 曇花
你記得那道聲音。
他曾在很近的地方。由遠而進的步伐凌亂匆促,聲音從遠方傳來,在樑上散落,肆意暈染。你恍惚聽著,最後回轉頭。
二月紅。
神色張揚,東北腔突兀搭著稍顯稚嫩的臉龐,你瞅了他很久,竟有些失笑。
初生之犢不畏虎,生得頂直的人。
你曾見過的,剛從東北逃出來的小子。
那些事差的可多著,幾乎一輪的歲數和飛躍的世事。動亂時代的短促沖垮太多脆弱的人和物,但他總能追上你的腳步,甚至狂妄地超越任何一人。
紅老板。
沉靜是他後來的模樣。眉頭微斂,單手搭在銅門,指節彎曲敲著無謂單調的音,安靜的男人就這樣一聲不吭。
可喊出來各個都是人命的事。
2 餘暉
你們也曾並肩走過,步到很遠的地方,一觸可及的,模糊不見形的想望。
落日穿過梧桐縫隙,落在水泥地的是撕裂的青天,詭譎的紫紅色漫出滿地的紅,在間隙中一絲絲蔓延,染去白淨蛻成五星燦金。
世道上的事,誰也拿不準。
粉碎得徹底,你沒有拾起殘片,沒有任何轉圜的只好擱著,你想起蘸飽混水的戲臺,在上面兜著一生還不是散得乾淨。
那些紛飛的,死水般躺著就好。
你搭在斑駁老牆上,頭微揚著,你瞇起眼,目光落向長廊對面,盡頭微亮。你順手拿起案上那快燃盡的菸,哼段小曲,輕彈煙灰。
鶯啼破曉,蕭索的城透著幾分寞然。
你在一個地方遇見他,暗褐軍衫背後血流成河,黃沙瀰漫。死寂的灰,他眼中滿溢的盡是淒然的顏色,他走過太多地方,而你擇塊方地靜靜待著,把長長紛亂拋在身後。
他看著你,幾次欲開口,乾癟的唇開了又合,到底在最後扯開個笑,喚了聲。
二爺。
聲音暗啞,竟似許久未出聲。
3 天涯
誰也沒來得及。
墨綠的中山裝還掛在斑駁的木門上,長年西曬讓它徹底褪色。那是個惹眼的地方,他從前也站在那。你沒少見它,卻是上不了心,幾十年過去,它還是擺在那,被蟲蛀得殘破不堪,衣角沾滿塵灰地捲起,沒人搭理。
直到那次,你拖著半殘身軀緩步拐回家門,面對破皺的衣服,你愣了很久。
終是一把火燃燒至盡。
獨自望著熠熠星火良久,你想起不久之前,改革開放那年在書店看見的,俄人寫的詩。
外頭花開的春正妖冶,漫天桃花紛飛,群鷹挾著嫣紅肆無忌憚地遨遊,逐漸成為遠方一抹黑影。你忽覺世間真大,你的時代在這裡過去,許是落腳別處。
裂牆、殘燈、頹影。
回頭只見屋裡的殘敗,你彎著毫無笑意的唇,啜一口涼茶。
我的名子早已死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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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年多前的靈感出來見光死。
從啟紅愛到現在逆成紅啟也是得給個交代。